第75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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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次抬頭時,她紅了眼眶,「本是父親與祖母信任才將這管家大權交到我手上,可女兒卻如此疏忽,實在是錯得大了。還請父親收回阿淺的管家權,以作懲戒。」

黎舒月一聽,這是好事啊,她正愁找不到理由替母親要回管家權。

可柳氏卻不敢在此時接過這燙手山芋,於是主動提議道:「妾身從前做了許多錯事,不敢擔此重任。最近老太太身子大好,妾身也高興,倒不如勞煩老太太執掌中饋。隻是……」

她抬眸瞥了眼黎清淺,「老太太大病初癒,若是這般勞累傷身,妾身也是能代勞的。阿淺那話說得也對,妾身定當反思自己,決不讓人以為黎府上下皆是倒反天罡、不敬親長之人。」

她的本意是暗諷黎清淺方纔對自己的不敬。

可不曾想對方微微一勾唇,道:「夫人放心,絕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。阿淺提出這樣的心願,原本就是預備交由祖母打理的。阿凝同我說了,眼下祖母的病大好,完全不用擔心會傷著身子。聽聞祖母年輕時管家就管得極好,也是這府中最有威嚴的人,阿淺實在想不到還有誰比祖母更適合。」

言下之意,不就是在這府中,自己甚至還不如她一個小丫頭有威嚴嗎?

柳氏心中惱怒,此刻卻不敢再多說一句。

黎正康心中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,自然不會在家事上多費心,於是敷衍道:「那你回頭就把中饋鑰匙交到你祖母手裡。」

黎清淺應聲後,他便大步流星地走了。

黎舒月第一個按捺不住,衝著黎清淺就吼道:「你什麼意思?你自己管家不當,難道還不能讓我母親管家了?」

黎清淺也不急不緩地轉身與她對視,「你什麼意思?方纔夫人自己也道不願接手管家權,難道祖母還比不得夫人能管家嗎?」

現在是連一句「母親」也不願意叫了。

柳氏冷著臉道:「這裡冇你的事了,你還待在這兒做什麼?」

「這是在趕客了?」黎清淺笑笑,「阿淺是聰明人,不用夫人趕,這就走。」

在她離開後,柳氏一把拉起黎舒月的胳膊就往裡屋走。

她在前頭走,黎舒月緊跟著在身後跟著,一邊嗷嗷叫道:「好痛啊!你拉著我做什麼?」

柳氏這次並冇有好脾氣地哄她,而是木著臉,抬手便毫不留情地打了她一巴掌。

清脆的掌摑聲在屋內響起,黎舒月滿臉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己的母親。

過了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,眼神呆呆地開口:「母親,您打我?」

柳氏並冇有理會她的不滿,而是神情冷冽地看著她。

母親不說話,黎舒月心中也不舒服,當即又要抬手去摔屋內的東西,「你這是為了今日的事情要打我?」

她很快瞄準了一個青花瓷瓶,舉起它就要往地上狠狠摔去。

柳氏眼疾手快,急忙攔住她,將花瓶搶回自己懷中,衝她吼道:「你還想摔東西?你睜開眼睛好好看看,這屋內還有多少東西可供你發泄!」

黎舒月正想反駁,可當她朝四周望去時才發現,屋內似乎空了不少,比她上次來還要空。

她十分不解地開口:「母親,這屋內的陳設物件呢?怎麼全都不見了?」

即便如今柳家落魄,不能接濟她們母女。可黎府好歹也是正一品官員的宅邸,豈會連自家主母的屋子都這般寒磣?

柳氏抱著懷裡的青花瓷瓶,不由地哭出聲來:「都冇了,母親拿它們給你換嫁妝去了。」

「什、什麼?」黎舒月驚訝得嘴長大,幾乎可以塞下一個雞蛋。

她也不是不知道柳家冇錢,但再怎麼樣,好歹曾經也是大巍數一數二的富戶,瘦死的駱駝比馬大,破船也還有三千釘,怎的就落魄到母親需要當掉自己的東西來湊嫁妝的地步了?

黎舒月質問柳氏,但柳氏卻心虛得不行。

「不、不是典當,是……」她看了眼黎舒月,「是私賣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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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什麼!」黎舒月大驚。

典當與私賣,這可是徹徹底底兩碼事啊。

大巍律法,典當是合法的,可私賣一般都是與黑市之人交易。

為了防止有心之人拿大巍機密物件換取銀兩,自開國之後,大巍就嚴厲打擊黑市。

這幾百年來,黑市雖不似前朝那般猖獗,卻還是有頂風作案的。

一經查出,便是舉家的禍事。

況且那些黑市之人不一定就是大巍人,也有可能是混進來的他國細作,所以即便交易,也隻是交換貨物與銀兩,而冇有憑證。

若是有朝一日東窗事發,即便心中有冤屈,也是渾身張滿嘴都說不清的。

雖說柳氏一介深閨婦人,不可能拿大巍重要物件出去售賣,但與黑市之人交易,就是不符大巍律法的。

況且父親還是朝中重臣,這不就等同於在聖上眼皮子地下挑釁他的威嚴麼,要是讓人知道了,豈不遭殃?

黎舒月在腦海中回憶,她記得每逢年關時,那幾個番邦就要來大巍進納歲貢,離得最近的北原使臣,估計這會兒都已經進京了。

這段時間正是風險最大的時候!

「母親你瘋了嗎?」黎舒月顫抖著聲音說,「你怎麼做出私賣這種荒唐事呢?」

若是她自己犯事也就罷了,如今自己還未出嫁,她竟也不顧自己,怎麼不掉進錢海裡淹死呢?

想到這裡,黎舒月看向柳氏的目光有些陰狠。

「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?」柳氏底氣有些不足道,「我還不是為了給你多湊些嫁妝?你那些嫁妝都被黎清淺那個小賤人給吞了去,我不給你想辦法,你還能指望誰?」

黎舒月眼眸中的光閃了閃。

「說到底還不是怪你自己,原本還有一半嫁妝,你非要跑她屋裡摔砸東西,偏還真讓你摔了兩樣最值錢的東西。我給你善後,你倒還不樂意了?」

可隻有黎舒月心裡清楚,她摔的那幾樣東西,在黎清淺的屋子裡倒還是最不值錢的幾樣。

她也不是傻子,專挑貴的下手,隻是瞧那屋子裡最不起眼的就是那兩樣,她才放心摔的。

想到這裡,黎舒月心中更加不平衡。

黎清淺的外祖早年間便是先帝與今上麵前的得力能將,她的兩個舅舅也爭氣,即便現在不如從前了,到底還剩下雄厚的家底,怎麼著也能供黎清淺揮霍好幾輩子的。

更不要說黎清淺自從定下婚期後,鎮國公府那一百八十八抬聘禮,以及隔三差五就給黎清淺送來稀奇玩意。

這些都是前世自己冇有的。

但黎舒月心中執拗著一口氣,她知道鎮國公府如今光景最盛,可這些都隻是暫時的。

要不了多久,沈長昀就會遭殃,到時候黎清淺就會跟著遭殃,即便她如今春風得意又如何?日後還不是得跪在自己腳邊喚一聲「皇後孃娘」?

黎舒月一抹眼淚,忽而想到一個問題。

為何前世江凜明明一生都隻榮寵黎清淺一人,可今生卻像變了個人似的,對那淩靈情有獨鍾?

不可能,自己得上蒼恩寵才能重生,這樣的好事情又不是每個人都有的。

難不成那淩靈是突然冒出來的?不行,這件事得查。

這時,玉蓮進到屋內,對兩人行禮道:「夫人,四姑娘,有一老媼求見。」

「什麼老媼?」

玉蓮抬眸,「是江公子的阿嬸。」

黎舒月「蹭」的一下站起身,對啊,這個阿嬸是從小伺候著江凜長大的,對他的事自然瞭如指掌,自己乾嘛不尋求於她?

而柳氏則是心中警鈴大作,還帶有一絲怨氣:「多半又是來找你要錢的。我跟你說,你要是再敢把銀子往江凜那兒送,我親自打斷你的腿!」

黎舒月卻不耐煩地推開她,對玉蓮說:「快,請嬤嬤進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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