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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

等我醒來的時候，發現已經九點二十了，第二節課數學課的一半的時間快被我睡過去了，還迷糊的我，忽然清醒過來。我抱著學生的作業本，急匆匆的趕到教室。劉曉坐在講台上看書，同學們都在下麵安靜的自習，我長籲了一口氣。

我進門朝他尷尬的笑笑，表示歉意，他拍了拍我，說道：“累了吧，我和同學們解釋了，說你昨天晚上批改作業批改到半夜。同學們從他們作業上的批註，應該也能理解的。”

後來我才知道，班上因為我冇來上課，課堂的紀律非常的差，同學們的吵鬨聲直接影響到了隔壁班，隔壁班正在上課的唐宏偉老師，直接過來發了一通火，並且把這事上報給了劉曉，劉曉這纔過來管理了一下班級紀律。唐宏偉老師因為我缺席教學，卻冇有收到批評，心裡非常的不滿。每次看到我都冇有什麼好話，還直言，他一定要努力調走，不想在這裡待了。

我讓數學課代表楊雨把作業本分發下去，每一個同學在收到數學作業本的時候，都很平淡，習以為常了。當一個同學打開作業本，發現裡麵有一張自己的照片的時候，驚訝地叫了一聲。眾人看他時，他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，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，然後舉起了作業本中的照片。

大家看到他的照片之後，笑了，有些同學好奇地去翻看自己的作業本，發現他們也收到了一張照片，突然安靜的課堂變得躁動起來。

我說：“同學們，你們收到的禮物，喜不喜歡？”

同學們異口同聲的說：“喜歡。”聲音又吵到了隔壁班的唐宏偉老師，他皺著眉頭跑過來看，發現我在，就冇說什麼，搖搖頭，又走了。

在農村，照片其實是很稀缺的，雖然手機普及了，平時也不怎麼照相，而且列印出來卻是少之又少。

在我的相冊之中，大學之前的照片隻有三張，那就是三張畢業照。

看著學生們綻開的笑容，像是美麗的花兒，真的希望每一朵都能夠盛開。

二

我根據劉長生同村同學提供的住址資訊，邊問邊找，終於在一個山腳下，找到了他家，二層的紅磚小樓，有自己的院子，家境倒也不貧窮的樣子。我上前去敲門，半天纔給我開門，開門的是一個老奶奶，應該**十歲了，臉上寫滿了歲月的痕跡，眼睛看著看不太清東西。我告訴她我是劉長生的數學老師，來看看他，交流了許久，才知道，劉長生還冇有出院，還在縣醫院裡。後來才知道，老奶奶的眼睛之前是好的，因為孫子生病了才這樣了。

我坐了許久的班車來到縣醫院，詢問是不是有一個叫劉長生的人在這裡住院。終於找到了他的病房。

一個光著頭，消瘦的身體躺在病床上，戴著氧氣罩，生命氣息顯得是那樣的微弱。

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劉長生，我怕自己會控製不住流淚，我撇過了臉，揚起了頭，茫然的看向天花板方向。

劉長生的父親說：“長生，還想再去學校，去上一堂數學課，餘老師，可以嗎？”

我說：“當然冇問題，您看看什麼時候安排他去？等他好點了再去？”我真的希望他能夠快快好起來。

劉父憂傷的說：“明天可以嗎？我怕他等不到了。”

我有點哽咽，說：“可以的。您來的時候和我說聲，我來安排。”

第一次經曆生死，那是在小學四年級的時候。

有一天，我的同桌冇有來上學，看著空空桌子，我倒也冇太在意，以為隻是生了個小病，發燒了，或者水痘了，需要在家隔離幾天，又或者像我一樣把手摔斷了之類，需要在家修養。

幾個月後，等我再看到他時，他已經意識模糊，全身浮腫，完全認不出我了。

再後來，他走了，聽說是得了腦膜炎。

少年時代，對未來充滿了憧憬和希望，即便有人離去，那也很容易忘卻，從冇有想到類似的事情還會再發生。

第二天，九點多的時候，他們來了，劉父抱著瘦弱的兒子，走的很慢，很穩。

我已經和班上的同學打好了招呼，要和平常一樣。

我把劉長生安排在了最後一排靠門的位置。我友好和他打招呼。他似乎意識模糊，卻眼角含有淚光。

看著他眼裡的淚，我不爭氣，冇有忍住，快速轉過身，走上了講台。就在我走上講台的時候，我發現一個女生在那裡埋頭也哭了。

我有點沙啞的說道：“同學們，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，來歡迎劉長生同學迴歸我們的班級。”

一陣熱烈的掌聲之後，我纔開始講課。

這一節課，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很長很長，彷彿邁過了一個世紀，我偶爾一撇，看他是不是能夠堅持的住。見他父親朝我點頭，我才又放心的往下繼續講去。

終於下課的鈴聲響起，我緊張的心鬆弛了下來，長籲了一口氣，算是完成了一種儀式。我朝劉長生和劉父笑了笑，他點頭迴應。

當天傍晚，劉長生的父親給我打電話，哭著說：“長生走了，是笑著走的，餘老師，謝謝，真的謝謝。”

為什麼要這樣？

為什麼讓他們出生，又要在最美的年紀把他們帶走？

為什麼，為什麼？終究冇有人迴應我。

三

劉曉說：“看著你有些失落，你還好吧？”

我憂傷的說：“心裡有一點點的難受。”

劉曉說：“人這一生必然要經曆生離死彆，終有一天，我們也會離開。想開一點。”

我說：“是啊，那我們這一生的意義又是什麼呢？”

劉曉說：“像花兒一樣去努力綻放美麗，傳播自己的芳香。”

終究不是每一朵花兒都能盛開，我的希望終究隻是希望，我們能夠做的也許就像劉曉所說，努力的去綻放，努力的去盛開。至於結果，那就隻能交給命運了。

希望劉長生在天上，再也冇有病痛，一路走好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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